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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若是人人都学显国公，一言不和便让人将学生毒打一顿，这案子以后要怎么查，朝廷的纲常何在，律法的威严何在？”
魏婴一声叹息：“你从未求过老夫任何事，这次给老夫传信，还能让你平白受罪……”
他不是指责傅行止的做法，而是，心疼啊。
“恩师教导过学生，为人父母官要执法严峻，不徇私情。这一袭绯袍是朝廷的脸面，没有白白挨打的道理。”
魏婴终没多说什么，热络地问：“受伤严不严重，你看你这张小脸都白了……这要是让我家文英看到了，估计得心疼了。”
傅行止：……
魏文英是魏婴唯一的孙女，魏婴为人正派只有一名发妻生了一个儿子，儿子也只有发妻也只生了一个女儿，名唤文英。
三代只有魏文英一人，自幼被魏婴宠上了天。
魏家和傅家是世交，魏婴的妻子和傅行止的奶奶也是手帕交。
傅行止的爷爷傅容若跟魏婴是自幼交好，几乎穿开裆裤就一起玩，可谓焦不离孟，孟不离焦。
当年也是同榜进士，傅容若比魏婴名次还要高一些，文采更为出众。
而且长得玉树临风，为人谦和圆滑，在一届同窗里，人缘极好。
不比魏婴，又臭又硬，还是倔脾气。
同窗里人人跟傅容若好，是因为他是真好。
魏婴跟傅容若好，是因为——
除了傅容若，再没人忍他的臭脾气跟他好。
办案也是，魏婴要南下查一个惊天大案，没有人愿意与他同去。
当时只有傅容若愿意与他搭伴。
于是，两人奉旨南下办案，都是菜鸟又是初出茅庐。
魏婴个刺儿头三言两语将人给得罪得死了，被人记恨追杀。
那个棒槌找的杀手估摸也是个新手，魏婴和傅容若长得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。
一个长得芝兰玉树，一个长成土肥圆的矮冬瓜；一个长得唇红齿白，一个长得犹如投胎时候脸着地，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像之处……
偏偏他眼瘸，错将傅容若当成了魏婴，给捅死了……
傅行止的爹便成了遗腹子。
虽说这些年也在朝中任职，可毕竟不如傅容若在世。
连魏婴都说过，傅容若各方面都出类拔萃，若是傅容若在，轮不到他掌权……
不论如何说，人死不能复生。
毕竟傅容若是替魏婴丢了一条命。
出事之后，傅家倒是对魏婴没说过一句怨言。
这便是世家大族的大气，当然，许是心里恨极，但是面上不表现。
这人便是如此，若是撕破脸皮，以恩人自居，挟恩以报。多深的歉疚也就慢慢的经年累月磨平了。
若是只口不提，从不提要求，那心里那份愧疚，经年累月，便更加放不下。
傅家便是后者，傅行止开蒙，傅家特意找的魏婴亲自开蒙。
这么多年来，两家依然走得近，从不提往事。
傅行止也是大了以后，从魏婴嘴里才知道祖父故去的真相。
不过当时他也知道官场宦海沉浮，凶险异常，运道不好没什么好埋怨的，错是那罪臣的错，错不在魏婴。
因此也跟魏婴仍旧亲近。
魏婴对傅家更是歉疚，对傅行止十分看顾，这恨不能亲上加亲，将孙女嫁给傅行止。
奈何这傅行止……好像没看上啊。
“行止啊，文英前日还吵吵很久没见你了，这天气如此好，等什么时候你们俩去放纸鸢啊……”
傅行止笑道：“都多大了，还放纸鸢，她啊……”
他脑海里忽然闪过宋思弦的脸，随即正了颜色，对魏婴道：“恩师，学生与文英自幼一起长大，是当她当亲妹妹一般看待的……”
无关儿女私情。
魏婴点头：“她也拿你当哥哥嘛。”
这哥哥妹妹的，常来常往，渐渐不就有感情了么。
他小声道：“老夫的夫人，也是老夫的表妹……当时她也没看上老夫，当年我们一起上街，一逛就是几个时辰，老夫饿了，想吃馍问她饿不饿，她摇头说不饿。老夫就买了两张馍，自己一个人全吃了……”
“回家被我娘知道，抄着笤帚追了两个院子，跑丢了一只鞋……”
“要不是舅妈给老夫说好话，以老夫的能耐是抱不得美人归的。”
虽说魏婴长得丑，但是魏老夫人的确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大美人，便是如今美人迟暮，一走一动也十分标志。
“文英长得随她奶，哎，标志啊。若是长得像老夫，那可没眼看……”
傅行止想到长得像魏婴的文英妹妹……
吓得一个激灵，随即哑然失笑，“学生真的当她是妹妹。”
魏婴心中叹息，瞧这傅行止这言谈举止，不像是情场开窍的。
也罢，他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，这所有人都能看出来魏文英看上了傅行止。
两家都有意撮合，奈何傅行止不点头，婚事终是差了一头。
“行吧，你们年轻人的事情，情啊爱啊的，老夫也不懂，随缘吧。”
“明日这道疏奏，你想老夫如何上？”魏婴捋了捋胡子，眯眼看来——
这其实也是他对后生的考验。
“你是想要老夫夸大一些，还是——”
傅行止神情淡淡：“恩师实话实说便是。”
“不想老夫给你讨公道？”
傅行止摇头道：“锦衣卫无诏拿人，便已经触发了律法了，显国公为了一己私欲，只手摭天。”
“学生是因为有恩师撑腰，否则，今日也未必能全须全尾出来。”
“学生能完好出来，是因为有恩师依仗。恩师这一奏本，应该使得没有依仗的人，能沉冤昭雪。”
一晚上一只碎碎念的魏婴此时难得安静了一瞬，他叹了口气，“我的确不及你祖父啊……”
这句话他说过了无数次，傅行止早已习惯，并没放在心上。
谁知魏婴又道：“我的孙子不如你祖父的孙子啊。”
傅行止：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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