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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如今她们都半残了，就不要在言语上互相伤害了。
宋思弦慢慢下地，将包袱里的药给了刑天：“这个是治疗跌打损伤的，这个是麻药，这个是毒药。看谁不顺眼你就毒死他！”
刑天眨了眨眼睛：“四弦，你变了。”
嗯？宋思弦本想说我哪里变了。
刑天拿着药瓶：“你毒死几个了，你老实说。”
宋思弦拧了刑天一下，“等我做了最毒的药，第一个喂给你！”
刑天嘻嘻笑：“你舍不得。”
宋思弦又将麻药给她：“都带着吧，虽然你力气大，可如今受伤，带在身边当个备用的。”
刑天嗯了一声，鼻子鼻音有些重。
其实离回京应该还有些日子，刑天这个时候过来找宋思弦，应该是要提前告别了。
宋思弦轻轻抱了抱她：“大隐隐于市，我以后就算不在国舅府，也会在京城，到时候你来京城找我……”
刑天笑笑，没吭声。
宋思弦忽然想到太子会在京城，刑天恐怕不会往京城来。
“我来看你！”
刑天点头：“好，什么时候？”
刑天这点好，较真。
宋思弦本是随意的一说，就跟改天约你吃饭一样。
这个改天可能是明天，后天，也可能改来改去就忘到脑后了。
刑天这一问，宋思弦认真思索了一下：“明年六月。”
到时候季节好，她也可以带姨娘一起南下游玩。
刑天抬手跟宋思弦拉钩：“一言为定。”
“一言为定。”
刑天示意宋思弦躺回去，宋思弦也没推拒，躺在床上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睡到傍晚的时候，感觉身后有些热，是被热醒的。
她转头便看到沈云州沉沉地睡了。
沈云州睡着的时候，其实面孔无害甚至可以说是温柔，跟寻常男子没什么两样。
可是睁眼睛的时候便不同了，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，凌厉精明洞察一切，让人见之不由得生畏。
宋思弦不由得想起没了的孩子，其实一个月，根本不成型。
但是她心里还是隐隐作痛，会自责自己没保护好，会想若是男孩会不会很漂亮，若是女孩会不会很乖巧，是会像自己更多，还是沈云州更多一点……
沈云州没让人给她熬避子汤，宋思弦觉得他是默许她生孩子的。
对这个孩子，他兴许也是抱有一丝期待。
只是可惜了。
宋思弦看着沈云州长长的睫毛，听他的呼吸声隐约有些粗重。
他有多少时日没睡好了吧。
不过她的孩子就算是生下来，在这个讲究出身的世代，也不过是庶子。
兴许她从一开始跟沈云州相遇，就是一个错误。
那时她初心便是算计，竭力改变糟糕的处境。他们的身份，一开始就不对等。
宋思弦胡乱想了许多，脑海里有沈云州轻蔑看她的神情，有他捏着她脖子抵在墙上的神情……
更多的是他护着她的情景，是灶台给他做饭的娴熟，是不嫌弃她湿了衣服，将她抱在腿上的淡然……
她就那么直直地看着沈云州，沈云州的眉心似乎一簇。
长长的睫毛抖动，人便睁开了眼睛。如沉睡的雄狮惊醒，他这一睁眼，冷冽的气势不自觉就流露了出来。
果然，醒着的沈云州气场就是强大。
“醒了？”沈云州哑着嗓子问。
宋思弦点头：“嗯。”
“这几天你躲着我？”宋思弦问。
沈云州怔愣了一下，摇头：“也不是，我只是……不知该如何面对你。”
宋思弦嘴角一抽，本想笑。
谁曾想沈云州下一句话就让她想哭。
“我怕你哭。”
宋思弦本不是爱哭的人，偏偏他这么一句话，就能精准打入她心脏，让她疼得想哭。
她体谅他的不易，知道他的抱负，他走得每一步，看上去如意轻松，实则如悬崖走索，一脚踏空，万劫不复。
“我没怪你，我只是怪我自己。”若是再信任他一点，或许不至于被抓。
不过人的本能或者潜意识，不是想信任就信任的，就好比端起热水杯烫手，下意识就会缩手一样。
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，如今再去苛责已经晚了。
“沈云州。”宋思弦想了想道：“你还记得你问过我，世人皆有所图，我想要什么？”
沈云州身子一震，不再是慵懒的模样，似乎早有准备，坐起了身，直直地看着宋思弦。
没等宋思弦开口，他抬手示意她止住。
“我这一生，杀戮众多，从来向前看，也自认为仰不愧于天，俯不愧于地，不负江山社稷，黎明百姓……”
“可如今，我实愧于——”你以及未出世的孩子。
宋思弦不想让他说抱歉，于是打断了他，“沈云周，我——”
“你听我说……”
“还是你听我说，沈云州，你很好，只是我想离开了。”
宋思弦说完，沈云州手紧握成拳，似乎想竭力握住什么——
他定定地看着宋思弦半响，拳头终于缓缓松开：“你想去哪？是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……”
宋思弦摇头：“还是在京城，只是想带姨娘离开国舅府，可以吗？”
“沈云州，你有你的抱负，我也有我的人生，我想要平平静静，做我自己，而不是等你闲暇时候眷顾一眼的小妾。”
沈云州笑了笑，只是笑意不达眼底。他抬手想如以往那般触摸宋思弦的脸，宋思弦心里也难过，不忍看他的眼，恰好低头。
无意间避开了。
沈云州的手没再落下来，他收回了手：“当年我与陛下结识与微时，正是五王之乱……各自门阀势力世家为了自己势力，不顾百姓死活。”
“我与陛下便畅享将来……希望治下百姓和乐，生活有温饱，脸上有笑颜。”
“屠杀不是目的，只是手段，治世需要仁政，也需要雷霆手腕……”
宋思弦点头：“我知。”
沈云州下地，背过了身。
此时夕阳西下，半边残阳打入房间，他的身子是高大明亮的，脚下的影子却小得可怜。
他没回头，走到门边抬手拉把手，手滑了一下，门栓一动不动，居然一下没拉开。
他低头轻声却字字清晰：“宋思弦，我有一千一万种手段，能将你困于我身边，但今日……我应了你。”
“我沈云州素来霸道，不知何为强人所难。但我不想跟你使手段，也不想你为难……”
“因为，你也是百姓的一员。”
我想你有笑颜。
他狠下心说完，似乎终于有了力气，一把拉开门栓，太过用力，咣当一声，门栓应声落地。
他不曾低头看一眼，人便大步走出了门，再没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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